崖山之后之永远华夏 (2011-10-7)
日本人说: 崖山之后无华夏。这当然是谬论, 华夏也就是中国人一直存在着, 但要说华夏是一种精神, 倒的确值得我们深思。华夏精神, 其实并不是集体意志, 而是一种个体精神, 也更应该是一种不屈的文化和道德精神, 对于目前的中国, 理解这种精神, 的确比什么都重要。
为什么西方世界不说敌视,至少也往往流露鄙视中国的腔调,为什么他们在冠冕堂皇的场合往往不齿与中国为伍,都是因为中国对他们来说,就象公寓楼下卖鸡蛋的,需要利益的时候,跑过去套近乎,买几篓便宜的鸡蛋;客人来的时候,却会装作不认识,说:这里小贩子太多,影响市容。
西方国家对中国的态度有时候就这样令人伤心,我们会大骂:真是太虚伪了!可是,为什么我们不能改变自己的形象?除了有几个卖鸡蛋来的钱,也学一点文明人的装束和举止,甚至虚伪?跟美国人接触,一提东方,他们就显露出向往的样子,尤其是有些艺术气质的人,可是他们说的却是日本,而不是中国。即使又提到韩国,还是轮不到中国,再就是印度了......如果提到中国,一定会马上想到商业和经济, 然后就是雾霾,对,那里发展得很快,但不是他们骨子里真的欣赏的东西。
为什么日本人给他们的印象那么好?其实一点儿也不奇怪,日本人虚伪透了!我在美国就接触过好几个日本人,不管我骨子里多么记恨他们,但他们现在做的就是很难让你相信他们曾经那样邪恶过。刚到美国的时候,有一家同在大学的日本人家庭邀请我们去做客,说就是想认识认识艺术家朋友,他们有两个孩子,但家里收拾得非常干净,恭恭敬敬地呈上一道又一道点心,从始至终没有一点懈怠,对于我们这样很普通的客人,他们这样认真地对待,让我没法不重视他们;后来到西雅图,楼上住的也是个日本人,年纪很轻,邀我在会所里打打台球,我们有过一些交谈,发现他的性格也是极耐心的。他的台球技术很好,跟他比,我只能说是胡来的,但是他非常认真地跟我“比赛”,还教我怎么处理进球,他很诚恳地成了我的朋友;再后来,我们到洛杉矶,一次偶尔去小东京,买了几个很小的东西,到结帐的地方,日本老太太一个劲地夸我们的小孩,用了不知道多少层纸,把东西包了又包,还是毕恭毕敬地递上,说了一遍又一遍再见。不奇怪,当中国人向美国人宣传南京大屠杀时日本人的罪孽时,美国人很难把那种日本人和眼前的日本人联系起来,如果中国人更情绪激动一些,他们或许会想:真的吗?中国人可信吗?他们是不是总是夸张点?他们是不是自己也有问题?
实际上, 文明人从来应该不憎恶任何一个民族, 对文明人来说, 爱憎都在对于个体的认识。中国人要去争取更好的人格空间,首先要为自己人所尊重才是;国外的中国人应该遵纪守法,注意自己的形象,直接改变西方人对中国的看法。
中国人很擅长为官之道,却不懂得在平等的世界里怎样相处。因为我们的逻楫是:我们强大了,别人就该尊重我们。我认为,这是错误的。 你太弱小可欺,当然很难有尊重,但是现今的世界已经不是野蛮时代了,同样的国力,在世界上却有不同的声誉。古代中国人就知道要行王道,而不是霸道。怎么样用自己的文化去影响别人(决不是以为自己的就是最好的,别人一定要服从你), 用自己的宽容大度和谦逊文雅去教育别人:中国是礼仪之邦,值得尊重。而所有的表态, 都必须通过个体表达出来, 艺术家在这个方面具有特殊重要的文化身份。
我想,所谓西方的民主思想,说到底就是中国的“仁义”之道,日本人从中国学去了儒家的东西,并没有跟他们学习民主制度有什么冲突,而我们自己呢?好像不是砸烂这个,就无法确立那个,什么事都要通过“革命”来解决,到现在什么都还是“革命党人”的状态,不跟自己的制度闹了,就要跟国际上的“反华势力”斗了。斗到什么样的结果呢?我敢说:除非将来中国人征服了全世界,否则永远要呕着气。能不能把我们从这样的情节中解放出来?能不能不要总是要在政治上去证明自己?这是中国面临的问题。先不要说什么“大国崛起”, 要让老百姓都过上自尊自爱的生活(不是寄托在民族主义思想上的自尊自爱),等每一个人都成了精神上的“贵族”,中国当然“崛起”了。
又要提到希腊精神,其实非常地类似华夏精神, 你一定看过“三百士”,为什么西方人把希腊的独立不屈这样去颂扬?因为她抵抗的是强大的但在西方人眼里是野蛮的君主制和奴隶制的波斯帝国(希腊也是奴隶制国家,但在平民和贵族中实现的是早期的民主政体)。
同样,中国人也一直欣赏着长坂坡,欣赏着赤壁,人们津津乐道分裂的三国, 而不是统一中国的秦的战史, 后者在所有的文献中都只有寥寥几笔。因为知识分子向往的也不是集权的威慑, 对他国历史文化所推崇的也不仅仅是国力和武力,而是反抗武力征服和野蛮杀戮的个体的自由精神。
欣赏一个文明, 并不只是丈量疆域的大小, 而是观察它的智慧繁星, 统治者如果不是在危难之间才有悠悠我心的对个体天才的至深情怀, 一个先进的文明才会被建设起来。如果我们保持了这种自由精神和作为个体的华夏气质, 崖山之后必有永远的华夏。